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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西藏


逼上西藏

幾乎每一本關於西藏旅遊的書都會很鄭重地告戒讀者在藏期間要嚴防感冒,尤其不能帶病進藏。而我這回卻偏偏冒天下之大不韙,發著燒踏上了高原之旅。當然,這絕非出於本意,拍畢業照、大腳請客時還覺得精神狀態頗佳,而馬良卻偏偏在那天晚上深更半夜將窗子打開,好像我是注定了要有這場病,躲也躲不過去。
火車票是早就買好的,不是萬不得已,我是不會作出退票這種行為的,而這次似乎還沒有到萬不得以的地步,那麼,還等什麼,出發吧。
上 進 藏
在去火車站的1路巴士上,就覺得與以往的出行相比,格外不爽,這病似乎使我以往踏上征程的興奮感被屏蔽掉了。以往的匪車如今成了T66般豪華的特快列車,洛陽、開封之流的站也都不停了,但我坐在車上,只覺得週身燥熱,難受無比。
就這樣到了天水,找了店住下,便坐6路殺往秦城,找伏羲廟還算順利,這裡不知從哪冒出一幫天津人,還談論著實驗中學。在玉泉觀,恰有一個團,倒也並非純粹的旅遊團,因為他們在聽一個被稱為xx老師的講解時作記錄的認真程度遠高於一般的遊客。真的要感謝那個xx老師,沒有他,我對玉泉觀的印象要膚淺得多。
晚上,我妄圖通過發汗退燒,但看來成效並不大,轉天,在小雨中趕往麥積山,麥積山精美的石刻伴著不得帶包和相機進入景區的規定,令人頗為不爽。我尚不知雲岡和莫高窟是否有此規定,但龍門石窟卻是沒有的。(注57:事實上,莫高窟也是不准帶包進入的)
回到北道,時間還早,雨仍舊下著,還去新華書店裡坐了坐,看了一會兒《三國演義》。在去西寧的火車上,那新兵的流氓行為實在令人難受。將到西寧,便有人兜售去拉薩的車票,而我的心中卻尚在嘀咕西寧這2800米的海拔是否已會使這發燒轉化為那可怕的病。(注58:在高海拔缺氧的條件下,感冒很容易轉化為高原肺氣腫並進而危及生命,這也是在高原要嚴防感冒的原因)
然而還好,出了火車站覺得精神為之一振,先買了下午去格爾木的票,然後很順利地找到了去湟中的車,今天是週六,塔爾寺遊人頗多,使我很容易地擁有了多個導遊。塔爾寺也是黃教六大寺之一,規模宏大,建築形式也與漢族寺院迥異。儘管我在此頗流連了一陣,回到西寧仍舊是中午,去德克士享用了午餐,便到火車站候車室休息了。上車前吃了頓牛肉麵,價錢倒是很便宜,但牛肉實在少得可憐。
一覺醒來,窗外的景色不禁嚇了我一小跳,這難道就是荒漠嗎?除了車輪下的鐵軌和遠處的一排電線桿,一片平坦,寸草不生,不知蘭新線邊是否有這景色,反正坐在其它地方的火車上,是絕看不到這「菩提本無樹,何處惹塵埃」的景象的。
格爾木冷得EP,居然一下子還飄起似冰雹也似雪的東西。下午2點有去拉薩的車,但考慮了一下,今天還是休息吧,也懶得去找西藏客運站了,就從格爾木汽車站走得了。
旅館裡可以看到天津衛視,而且有中央五台,中國隊又一次開始了對世界盃的衝擊,江津真是臭得可以,不僅讓馬爾代夫達成了進球的美夢,更令其射門成功率達到100%。(注59:是役中國隊主場10:1勝馬爾代夫)
次日上午,依舊在旅館中歇著,福建東南台和遼寧台都在播港版《笑傲江湖》,藉機重溫一下吧。央視版的《笑傲江湖》於原著而言,實在是假冒偽,就其本身來講,便是劣,這種假冒偽劣產品,真應去消協投訴它。
要去拉薩了,終於走到了這一步,車上有幾個人就是當日一同坐西寧到格爾木的火車的,也有一些人買了氧氣帶著,而病體使我多少失卻了往日的自信,不知前路如何。
汽車駛離了格爾木,傍晚時分,停在青藏路邊的一家飯館吃飯,遠方的雪山昭示著這裡已屬於青藏高原,而幾個四川女人,年紀尚輕,當著我的面便脫下褲子尿尿,她們白白的屁股似乎使「羞恥」一詞在這裡顯得很蒼白,而一個韓國人,用腳在土山上寫了句標語,還留了影,那標語莫非是標榜他們大韓民國的?只可惜時間不多,否則我也會在那上面寫上「天津泰達」、「南京大學」之類的話的。
第二次停車方便,夜幕已然降臨,我無意中抬頭,頓時驚呆了,如此密集的繁星真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與其它地方相比,恐怕只有這裡的夜空才配得上「璀璨」一詞。
入夜,車窗裡裡外外結了兩層冰,車頂上也是幾道冰渣,寒冷似乎把高原反應都凍走了,凍得我真不知自己是否睡著了,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問司機:「唐古拉山過了嗎?」「沒有呢,快了。」心中想著再忍一忍,這最難的一關便挺過去了,(注60: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是青藏線沿途最高點)這一忍便忍到了天亮,眼見窗外地勢漸緩。料想唐古拉山早已過了,而我老人家依然健在。
不知怎的,精神格外得好,似乎燒也退了。而中午吃飯時,突然覺得病情驟然加重,原先只是手熱,現在額頭卻也是那般熱,難道是——迴光返照?
《跟我遊中國》上講崑崙山口至五道梁、安多至那曲是景色最美的兩段,但這兩段恰是夜路,而總體而言,青藏路的景色實在一般,不過,像玉龍雪山那樣的山,如果放到西藏,也不過是一座平庸的山了。
眼看快到拉薩,卻因為修路而被命令停車,這一停就是3個多小時,虧藏人做得出。晚上9點多,到達拉薩,我真的是飢寒交迫,想吃點辣的有助於出汗,卻辣得胃口難受。躺在床上,竟出現了幻覺,一閉眼面前便是一堆人,揮之不去,若想讓他們消失,只有睜開眼睛,這難道就是高原反應?我在煎熬中沉沉地睡去,但願這並非噩夢的開始。
中 高原旅程
沉沉的醒來,身體依然不適,高原之旅就這樣略顯艱難地開始了。一路走到5路車站,拉薩的街道上,行人很少,而我這身裝束一望便知是個外來者。將到時,瞅到宏偉的布達拉宮,倒也不覺得如何,而5路車居然去色拉寺而非哲蚌寺,算了,就先去色拉寺吧。色拉寺與其它黃教寺院一樣,建築頗多,沒有導遊的帶領,如同進了迷宮,這裡遊人也是極少,香客卻是極多,在內地寺
宇,遊人與香客基本上是混為一體的,在這裡卻有著明顯的區別。中午回旅館休息了一會兒,下午先去博物館,卻被告之停電,便打的去哲蚌寺,這裡遊人更少,而香客卻幾乎一個沒有,倒也是奇怪,喇嘛們大多在屋中念功課,哪裡有什麼數千喇嘛會聚的盛大場面?(注61:有關資料介紹,哲蚌寺每逢週三會有數千喇嘛會聚的盛大場面,所以我特地在週三前往,但並未見到這一景象)在寺
中,迎面走來一位老者,衝我來了句「扎西德勒」,我當然知道那是「你好」的意思,但他說的是藏語,並不像普通話那般是四個清晰的字,我一時竟未反應過來,含糊地回了句「你好,你好」, 他想必沒聽清,但第二句竟來了句「Welcome」,我想我自非藏人,你總應認為我是漢人嗎,何以就認為我是外國人呢?我正想著,他便來了第三句生硬的漢語:「你,哪裡?」我的回答倒也答非所問:「我是漢族的。」那老者笑了笑,走開了。
回到城區,時間尚早,趁勢去了羅布林卡。晚上,我瘋狂地喝水,但轉天起床時燒仍未退。我拖著病體登上開往山南的車,拉薩到山南的路或許是整個西藏最好的路了。中午,到達桑耶寺渡口,但並望不到對面的桑耶寺,聽說坐擺渡過去後還要有半個小時的車。這裡倒有3個遊客也在等船,一個老廣和兩個女老外包了輛吉普。而此時,我突然覺得似乎已不再燒了。
等了好久,船才開,而且沒想到看似不寬的江面,這一去就是兩個小時,到了對岸,已然望不到這邊的渡口,又乘中巴經過一片小沙漠,方到桑耶。原來桑耶寺本身就是一個鎮,圍牆外面便是沙漠。我由於想在當日趕到澤當,下了車就去寺裡瞧,只有我一個遊人,黑洞洞的大殿,從角落中傳來鼓聲,隱隱有燭光晃動,憑添了一分恐怖。
回渡口坐的居然是卡車,還有兩個老外,我在渡口請一個老外幫我照相,沒想到他竟是那樣的熱情,我想恐怕只有老外才能真正做到助人為樂,他們似乎真的把助人當作一件樂事。在船上,我不懂藏語,他們的導遊還善意地告訴我要坐到船頭,船尾那些老鄉要放東西,使我覺得西藏人實在是不錯的。
好在依然有到澤當的車,但桑耶寺已使我耽誤了半天,我思前想後,決定在這裡住兩天,由於這裡沒有到日喀則、江孜的車,還須趕回拉薩,看來這次行程勢必將多些時日了。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燒確實退了,否則真難以想像我將如何繼續今後的旅程。
一早坐中巴到昌珠寺,又只有我一個人,這回也懶得請喇嘛給我照相了,索性拍了一通佛像,去雍布拉康倒是有一個同行的遊客,還遇到昨天那個導遊。下午去藏王墓,本想打的前往,但最終選擇了坐中巴先到瓊結,現在看來,此舉真是失誤,別的地方令人心煩的馬自達在這裡一輛也沒有,根本就沒法去藏王墓,這且不說,本就陰沉沉的天突然飄起了在格爾木遇到過的那種似雪似冰的東西,而比這更令人心寒的是果然沒有回去的車了。我暗自叫苦:這一下既賠了時間,又折了地點,我這個人物的事情也就不妙了。
然而很快,雪過天晴,天藍得令人恐怖,我看到馬路邊站著兩個人,便問他們是否也要搭車回澤當,而他們當中只有一個是要回去,另一個人則是勸他找不到車就在這兒住一宿,好在那人回去的態度很堅決,令我感動。我倆一邊攀談一邊等車,那人是四川成都的。回去的車本就不多,吉普車是從來不停的,卡車則不是不去澤當就是載得滿滿的,等了一個多小時,方有一輛澤當上來運傢俱的車,我們忙問司機是否回去。「馬上走。」司機爽快地答道。我們真如遇到救星一般,我高興得甚至幫他們卸了幾件傢俱。
從澤當到瓊結是土路,儘管坐在駕駛室裡,也顛得厲害。路上又有四個藏人搭車,我正猶豫是否開門放一個上來,他們卻一股腦地翻進了後面的車箱。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藏人之腹了。
回到旅館,壯壯膽去洗頭,居然碰到同去雍布拉康的那人,他問我是否去藏王墓了,我遺憾地說「沒去」。這個上海人倒是厲害,已在西藏待了半個月,去了珠峰,下一步準備去林芝,其實珠峰我也一度考慮過,但最終考慮到時間、金錢的因素,還是放棄了。
轉天一早,趕回拉薩,由於正值「五·一」前夕,又是雙休日,人格外多,甚至還有站著的。而到了拉薩,竟已沒有去日喀則的車了。我只得將計就計,找店住下後直奔西藏博物館,而此時天空中竟又飄起了雪花,不過我對這早已見怪不怪了。博物館內的藏品不可謂不豐富,不過西藏真正的絕世珍品大多為布達拉宮和各大寺所有,故而博物館的地位倒有些尷尬了。
在從博物館到布達拉宮的路上,居然被四個人圍住了要錢,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見是4個小孩,當即不予理睬,擺脫了他們。今日已近「五·一」,但布達拉宮裡仍是遊人寥寥。從布達拉宮打的去大昭寺,這的打得可真值,因為從司機那兒知道了去甘丹寺的正確方法。
在大昭寺門口,請一位中國人模樣但不說中國話想必非日即韓的先生幫我照相,沒想到他竟用很流利的漢語問我從哪來,驚得我以為他是中國人。當下攀談起來,原來他是韓國人,他向我傾訴了跟旅遊團旅行的諸多不便。當然,他漢語講得再好,終究是外國人,講來講去,便有了很多重複。我告訴他,據我所知,外國人在西藏自助旅遊是中國政府不允許的,但他外表上看不出是外國人,漢語又講得如此好,不如去辦個假身份證,住宿問題解決了,其它一切都好辦。看來這韓國人頗羨慕我,不但主動提出合影,分手時還戀戀不捨。
從大昭寺出來,按司機及喇嘛的指點去買甘丹寺的車票,被告之可以明天在車上買。回到旅館,中朝兩隊正在爭奪考比倫杯(注62:世乒賽女團決賽,最終中國隊戰勝朝鮮隊),最終朝鮮隊的拼勁敵不過中國隊的實力,0:3敗下陣來。入夜,發覺這旅館吵得很,令人難以入眠。這於我倒是有幫助,以防睡過了頭,可明晚再這樣可實在不行,於是5點一過,便退房投奔先前住的夢園招待所。但5點多在西藏居然還算半夜,我與服務員理論一番,達成「明日7點前離店,否則不退押金」的協議。
當即打的趕往大昭寺,這裡果然有去甘丹寺的車,但我因為沒有票,被安排坐在前面的發動機箱上,好在有厚厚的墊子,坐在上面尚不很難受,而坐在我對面腿貼著腿的是一個藏族姑娘,在夜色的掩映下倒顯得頗為漂亮。這時,一個小男孩跑來對我說了句藏語,我茫然地搖了搖頭。「你不懂嗎?」他問。「不懂。」我說。那小男孩便又跑開了。而我發現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女老外正和
她身邊的一個中國朋友聊天,那人長得倒很像趙薇。(注63:指我們的趙薇老師,不是演員趙薇)將近7點,車終於開了,川藏線真是風情萬種,剛出城區,便展現出一幅江南水鄉般的畫卷,路況也很好,車子飛馳而過,很難想像這路走下去要經過「通麥天險」等一系列艱難的路程。姑娘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不好看了很多,但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當真是明眸善睞,令人望之難忘。
無怪那出租車司機說甘丹寺比達孜要遠許多,原來它竟坐落在山頂上,汽車光爬山就要半個鐘頭。甘丹寺在黃教六大寺中似乎名聲最小,但地位卻是最高,作為黃教六大寺的首寺,這裡儘管在文革中遭到嚴重破壞,但近年已基本得到恢復。這裡也是殿宇甚多,我本想跟著那姑娘的,但她和幾個夥伴走得實在太快,一眨眼就不見了。於是選擇跟著趙薇一行。在進第一個殿時,那個小男
孩跑過來提醒我脫帽,我便照作了。而與趙薇、女老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似乎是導遊,我發現他一直戴著帽子,於是之後便毅然將帽子戴上,小男孩見狀又過來提醒我要脫帽,我便指著那男人說:「他不也戴著帽子嗎?」小男孩對藏人終不敢怎樣,對我也只得聽之任之了。
趙薇究竟是何許人?她精通藏、漢、英三種語言,從裝束上看顯然不是藏人,但她舉著油膏,頂禮膜拜的虔誠態度則與那些藏人一般無二。於是乎在每一個殿堂只有我和女老外漠然於這些芸芸眾生之外。
有一些殿堂是不許女人進的,這我在哲蚌寺也見到過,那些可憐的婦女只得請求男人們幫她們把錢和油膏獻進去。
趙薇似乎注意到了我一直在跟著她們,在進一些殿堂時,她還有意地替我撐起厚厚的門簾。跟著她們,我得以順利地完成了對甘丹寺的造訪。我並未急於隨她們下山,坐在一處院牆門口,望著遠方不盡的群山,似乎感到人類的渺小。
下山,在小賣部門口瞅見到藏族姑娘,我其時甚累,想到店門口的台階上坐下,沒想到那姑娘竟也跑過來坐著,我於是就坐在離她很近的地方,這時,我瞅到趙薇她們走進了停車場旁的一個院落。坐了好一會兒,姑娘的夥伴們來了,她們與另一個藏人說了幾句,便也朝那院子走去。那裡莫非是專供遊人休息的地方?這想法似乎有些天真,但我走進去,果然看見趙薇她們坐在長椅上喝
茶,旁邊還有個小餐館,姑娘和她的夥伴正在裡面吃著什麼。「那裡是餐廳,可以吃飯,還有茶水。」趙薇突然對我說。「茶水是免費的還是要錢的?」我天真地問。「是要錢的。」我於是搖了
搖頭,也過來坐在她們的長椅上。
趙薇見狀倒了杯茶,遞過來說:「你喝這個吧。」我趕忙道謝。她又問:「你喝酥油茶嗎?」我搖了搖頭。「那你就喝這個吧。」她很友善地說。這茶喝起來味道也怪怪的,與內地的茶全然不同。過了一會兒,趙薇她們要去山上掛寫有她們名字的幡,便把茶都留給了我。我自斟自飲了一番,覺得甚餓,便進店要了碗藏面,味道還可以,只是肉少得很,而其餘藏人和老外面中的肉
都遠較我的為多。
過了一會兒,小男孩一家也來了,又來了兩個瑞士人,居高臨下地給藏人拍照,小男孩想看他們的照相機,我於是向一個人說了,那廝竟說don』t understand 我,老外也玩含蓄。但當小男孩要玩我的照相機時,我也很捨不得,照相機壞了倒還在其次,要是膠卷被他弄暴了光那可是不
可彌補的損失。但最終還是狠了狠心,由他去照了幾張,還請他媽媽留下地址,好把照片寄去。
這小男孩名叫強旦,他不住地纏著我要東西,我不是不想給,實在是沒得可給,最後便把剛 買的餅乾給了他,此刻我方理解為什麼送給孩子的小禮品也被很多書列為進藏必備物品。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這充滿匪氣的小孩,但另一個小女孩,也許是她的姐姐或表姐,倒比他可愛得多,她得知我是大學生時,便問:「你會講英語嗎?」「會一點兒。」我說。「那你講幾句。」「講什麼
呢?」「你叫什麼名字?」「What』s your name?」「My name is Lizhen.」她興奮地答道, 似乎滿了對知識的渴求。
又坐到車上了,來了兩個老外。「Hello!」麗珍對他們說。「Hello!」老外很友好。
「What』s your name?」其實,在美國直接這麼問是很不禮貌的,但老外似乎並不介意。「I'm Jim, this is Mike, and you?」麗珍似乎並未懂得這句,但她本能地答道,「My name is Lizhen.」老外也頗友善地笑了。
一個藏人買了口香糖,裡面有梁山好漢的貼紙,強旦見了,興奮異常,找他媽媽要錢去買了好幾顆,過來讓我給他貼在手臂上,貼呀貼呀的,車便開了。在回去的路上,疲憊的我放肆地躺在 姑娘的懷裡,軟綿綿的,很舒服,而姑娘倒也並不介意。
回到拉薩,先去了小昭寺,又趕往西藏大學,藏大的男生可真夠嗆,居然不敢給我照相,倒 是女生還不錯。在體育場上,正在召開藏大運動會,我請一位女生給我照張相,可是微風吹著她的
劉海,總是擋著鏡頭,最後還是同學按住她的頭髮,這才按下了快門。
回到旅館,電視圖像很不清楚,好在中國打比利時,(注64:世乒賽男團決賽,最終中國隊
戰勝比利時隊)倒也並不精彩,3:0輕鬆搞定。
次日一早,到汽車站去問,拉薩並無到江孜的車,只得先坐車到日喀則。沿途又一次飽覽了
雅魯藏布江風光,這一次車子的地勢高,大江夾在兩山之間,故比拉薩到山南的雅江風光壯麗得
多。
車子開了近6個小時,3點多才到日喀則,居然不停在汽車站,轉了一圈終無結果,向路邊人打聽去汽車站怎麼走,那人居然自豪地說:「我們日喀則沒有汽車站。」看來藏人終究是靠不住的,我於是向一個漢人模樣的警察打聽,他告訴我在客運公司有去江孜的車。我趕到客運公司,果
然有車去江孜。
這一去便是3個多小時的土路,路過甲措雄鄉,並未發現夏魯寺,心中暗想:既然藏王墓沒去
成,不如把夏魯寺也捨了,這樣,如果能在明晚趕回拉薩,尚可在時間上重新符合計劃。
到了江孜,已然10點多了,黑暗中瞧不見宗山和白居寺。找了家店,湖北老闆娘頗為熱情,
她先帶我看了房,滿意後她下去了。過了一會兒,一個藏族小姑娘服務員跑上來給我登記,她長得
黑黑的,顯得蠢而可愛。
我尚未吃飯,老闆娘向我推薦了一家四川館子,這館子看來確實不錯,其時已然10點半了,
別家都門可羅雀,這裡依然賓客迎門,我吃著飯,又有客人來,還得等位子。她們的飯在我吃來,
倒不覺如何好,但既有老闆娘的力薦,總覺得不很差,倒是一個俏麗而幹練的四川小姑娘服務員給
人印象頗深,我突地覺得同齡人的人生道路竟是迥異的。
回到旅館,我找小姑娘開門,她卻沒鑰匙,跑出去找老闆娘,老闆娘把鑰匙給我,說我可以自己開,明早退房時還回來,我上樓,小姑娘在底下笑,不知道她笑什麼。《十二演播室》已然由莊稀海主持,節目已與以前很不一樣,搞得不錯,下期預告居然提到王曉萌(注65:王曉萌,女, 我的高中理科班同學),我算了一下,下周的今日是8號,倘若耽擱一天,便可以在蘭州看一看是
不是真是她了。
次日一早退房,小姑娘還躺在被窩裡,我把鑰匙給她。出了旅館,便瞅見宗山。我照著行前
抄的簡圖向認為應是白居寺的方向走去,卻一直走到了江孜一中,忙問一個女學生白居寺如何走,
她膽怯地說順著這條路一直走。我暗想那不是又回去了嗎?但也未再多問,又走回宗山,打了輛三
輪前往。但我很快發現女學生的話是不錯的,只要我回到宗山後再往前走一點兒,便會發現白居路
的路牌,順著這條路走不多時,白居寺便赫然在目,我可真傻。
在白居塔上有兩個外國老者,是對夫婦,很認真地一個室一個室拍,我很友善地提醒那老先
生上面有很多doors都是close但並沒有locked,他們可以打開by themselves,但那老傢伙只是
點了點頭,連個Thanks也沒說,比起那些熱心為我拍照的老外,真是可惡至極。
然而還有比這更令人作嘔的,在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宗山,只有我一個人在勞動節來此接受教
育,這個地方中國人來的自然少,由於其特殊的歷史,外國人似乎也不便於來了。但我請賣門票的
婦人幫我照張相時,她竟說照一張20元,我一邊朝下走一邊用漢話向她們反問:「你們也配發揚愛
國主義精神?」最終在山下請一位藏族先生幫我照了張相了事。這宗山當時真令我氣憤,不過後來
在《今晚報》上看了關於圓明園和頤和園的報道(注66:指關於圓明園、頤和園中的英文介紹對列
強當年的卑劣行徑大加掩飾的報道,其時各媒體均有刊載),倒覺得宗山這一點是不錯的,最起碼
在英文簡介中對英軍當年的所作所為未加掩飾,這裡畢竟是堂堂西藏,不像首都那般崇洋媚外、卑
躬屈膝。
中午依然去那家四川館子享用牛肉麵,再看幾眼那小姑娘吧。回到日喀則,馬上去了扎什倫
布寺,但即使如此,已然無回拉薩的班車了。桑塔納要價80,倒是不貴,還價他們不同意,我也未
再多言,當即上車。車主別有用心地說自己好長時間沒開車,手都氧了,司機見台階便下當即讓他
開。那人車技一般,但還不至於出車禍,一直開到路框差的路段方罷手。本來是很愜意的,但半道
又上來兩個藏人,擠一擠倒無所謂,但一個藏人居然暈車,大開著窗戶,我忍著寒冷回到了拉薩,
依舊入住當日的夢園。
下 出 藏
一早坐上回格爾木的車,不知為什麼,從拉薩到格爾木車上人很少,每個人可睡一個鋪。我
們的車沒有疏通好關係,不讓走青藏路,只能從林周繞行,看上去距離差不多,可林周的路是土
路,這一去便多用了4個小時,午後才到當日上午到的那家飯店,待到那曲時已然10點多了,但這
一夜似乎並不寒冷,窗子上也沒有結冰。
經過唐古拉山大約仍在夜裡,但經過崑崙山口時卻已然是正午了。在崑崙山口的石碑左近,
還有許多墓碑。知知覺覺,已然到了格爾木,那司機吃飽了撐的,下車時查我的票,我讓他看後還
給我,他大約是肯定我沒有票一查之下大失所望以致惱羞成怒,居然把我的票給撕了。這畢竟是在
青海地面上,我不敢如之奈何,但嘴中仍對其未開化的蠻性斥責了一句。
雖然耽擱了那麼多時間,卻依然可以趕上去蘭州的車,不過我想了想,還是依計劃行事,坐
了稍晚去西寧的車。這車與西寧發來的車相比,人也少得很,晚上凍得人難以入眠。我也不知在什
麼時候,荒漠變成了草原,漸漸的,望見一片碧藍的水域,應該是青海湖吧,但緊接著又顯出一片
更為遼闊的水域,我也不知道這其中哪一個是青海湖,抑或這兩片水原本就是一片。
走出西寧站,便瞅見江浙賓館,這名字倒好得很,但最後還是決定住得離汽車站更近一些,
便選擇了崑崙賓館,在賓館的大廳中有科技旅行社的服務員在承接青海湖一日遊的項目。
安頓好便出來吃飯,我終於知道了當日在火車站吃的牛肉麵並非上當,這邊的面都是如此,
便宜而量少,可謂物有所值。用過這面,本想去汽車站邊的青旅咨詢一下青海湖一日遊的,但想想
既然崑崙賓館這兒有科旅,不如就在這兒報名吧。我向負責接待的小姐咨詢了一番,她所講的情況
與我事先瞭解的大體無二,當即報了名,上樓睡覺。
一覺醒來,發現中央台居然放《圍城》,可真令我喜出望外,播的恰是楊絳最為欣賞的一
段——幾人去三閭大學任教途中這集,我真不清楚當年排出《西遊記》、《紅樓夢》、《圍城》這
些精品的央視怎麼水平一瀉千里居然繼《三國演義》、《水滸傳》之後又生產出《笑傲江湖》這樣
一部面面俱差的劇來。
《圍城》演過,已經6點多了,當即驅車趕往西門吃德克士以好好款待自己,一個男人坐在我
對面,當他聽說我是來這兒玩的,便問我西寧如何。我謙遜地說比天津強,他聽後竟一副怒不可遏
的樣子,彷彿天津是他心中的聖地,怎可不如這西寧,還向旁邊坐的人徵求同證以期好好教育我一
下,那人不負他望,「天津?不能比,西寧最起碼比天津差二十年。」我倒真不知如今尚一派農村
景象的天津在1981年是否如今日的西寧一般,但我在這兒知道了德克士原來已成為大陸的快餐,
怪不得口感不爽呢。
在回去的路上,買到了《童話大王》,回旅館前,又買了個西瓜,真是要對自己好一些了。
晚上,看完《童話大王》,中央台的五四晚會又使我想到自己將不久於學生時代了,這傷感的話題
一經形成便立即驅散之,確實不敢多想。
第二天,我很準時地於6:30來到大廳,如我所料的沒有人,甚至賓館也尚未開門,值班的一
個男服務員居然讓我到外面等一等,真是無禮。我當然不會聽他的,我坐在大廳裡的沙發上,待服
務員將迎客的松樹擺好,地毯鋪畢,大門敞開,兩個女服務員也跑過來就位之後,一個導遊才跑過
來說車已經到了。
崑崙賓館一共有3位遊客,車子載著我們又到別的地方去接了幾位,令我欣慰的是這車上學生
居多。我本來是坐在前排兩個人的位子上的,但人多了,司機讓我坐到旁邊一個人的位子上,那位
子本是導遊坐的,但她既是收了錢為我們服務的。我坐這兒倒也心安理得。
但我很快覺得這個導遊怪怪的,一般而言,此時,客人既已來齊,她總該先說幾句歡迎的
話,然後向大家介紹一下青海省、西寧市及青海湖的概況的,而她卻坐在我前面的小板凳上往窗外
看,過了一會兒,程序似的站起來開始上述的道白。我總覺得這個導遊與以往我所遇到的導遊相
比,似乎稚嫩得很。說她說話像在背書似乎有些過分,但說像在課堂上回答問題倒是貼切得很。而
司機侯師傅倒是有點導遊的風範。
在日月山前,侯師傅停車,一幫人都下去照雪山,但既經過西藏之旅,這雪山景色在我眼中
顯得甚是一般,我就在車裡歇著,問這位姓張的小姑娘是不是剛開始作導遊,侯師傅久經沙場替她
遮掩,但她對我並不隱瞞,原來她在青海師大讀旅遊管理大專,今年畢業,現在是在實習。既然她
也是學生,又和我坐得這麼近,時間一長,話自然多了。
在蛋島,兩個西安的遊客一直沒回來,她又不大認識那兩個人,我便陪她一道去找。而接下
來在鸕茲島和白堤,她便下車陪著我,倒像是我的專職導遊,而我通過她的導遊證得知她叫張蘭
蘭。而聽她講,西寧的海拔是2200米而不是我原先聽說的2800米。(注67:西寧,海拔2275米)
張蘭蘭說她今天是第三次來,說話時緊張得很。而她在實習前竟從未去過青海湖。我問她是
否會在這幹下去,她說不打算,正在聯繫工作,希望能作一名老師,如果不行的話,或許就會去青
島的親戚家,先打工。
我坐在車上望著她的背影,覺得每一個人的生活都並非是順利的,有些即使表面上順利,但
內中的辛苦外人又如何知道呢?而對於這些西部的學生,似乎又更是這樣了。將到西寧,她問我上
不上網,我當然知道這問話的意思,便告訴她信箱有,OICQ呢就沒有,(注68:當時是沒有)她
便未再多問,我也不好意思就主動地把信箱告訴她。
客人一個個走了,最後把我們送回崑崙賓館,我同她和侯師傅道別,心中暗想這一別沒有互
留通訊地址,今後是難得再聯繫了,但我很快想到緣分是強求不得的,否則也就不稱其為緣分了。
壯壯膽洗了澡,悠悠然睡去,再見吧,張蘭蘭。然而電話鈴響了,這種電話,我一向是不接
的,倒不是說每一個電話都是提供那種服務的,但不接總歸沒事的。鈴聲響了良久,停了,我心中
卻突然起了一個念頭,難道是她?怎麼可能?但電話鈴再次響起,我遲疑了一下,拿起了聽筒。
「請問這裡是姓肖嗎?」居然還真是她。她問我的信箱,我當然告訴她並反問,她說她的信箱名就
是她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呀?」我想她100%不知道我知道她的名字。「我叫張蘭蘭。」回答
竟如此直率而天真,我差點兒笑出來。
我又問了她家的電話,她當然也問了我的。她說這麼晚了,我明天一早還要坐車,來打攪真
不好意思。我心想你還真是打攪了我,嘴上自然說沒關係。
總之這一夜睡得不好,轉天去汽車站,前兩班車居然已沒票了,坐9:30的車,到同仁已然是
下午3點,隆務寺倒是去了,但再趕到夏河已不可能,這一天的耽擱自然在我意料中,這樣剛好可
以在8號晚上看王曉萌。
中柬之戰依然乏善可陳,(注69:是役中國隊客場4:0勝柬埔寨)《一聲歎息》倒使我突然
覺得那個藏族姑娘竟有幾分像劉蓓。
同仁到夏河沿路的風光真可謂好,雪山、草地、牛羊、藏民,一個不少,只差藍天了,比光
禿禿的青藏路強得太多,這關鍵在於有了綠色。
在拉卜楞寺,同遊的一位北京禿頭,這位仁兄對作導遊的小喇嘛抱怨:「我是來朝拜的,你
竟把我當成了遊客。」
蘭州的現代化超出我的想像,令人心曠神怡。只是晚上中央台竟播起了律師辯論賽,王曉萌
恐怕永遠是一個謎了。乘T118(注70:T118次,蘭州開往上海)舒舒服服地返回南京,獲悉近日
無事,當即購票回家。
回家的車在山東境內居然被人砸了窗戶。沉睡中的我在聞到那一聲巨響時真的感到生命個體
的無助,而那窗戶,便是我先前坐的位置,人生呀,竟是這般匪夷所思。
中國隊有驚無險地大勝印尼,江津依舊臭不可當。(注71:是役中國隊主場5:1勝印尼)而
看南大VS財院的比賽(注72:CUBA女籃決賽,最終天津財經學院隊戰勝南京大學隊,獲得冠
軍),我由衷而瘋狂地為南大加油,而南大儘管有第二節的神來之手,終究敵不過實力佔優的財院
悍婦。財院的隊員們歡天喜地地在剪籃網(注73:剪籃網是冠軍隊的慶祝方式,每人一剪,最終把
整個籃網剪下),而南大的姑娘們則呆坐在椅子上,亦有人潸然淚下。而觀眾們則不失時機地喊出
了:「南大,好樣的;南大,好樣的。」我也只覺得一陣心酸,似乎便要哭了,在這一刻我終於深
深地認識到我是深深地愛著南大的。

這次出行確實有點亂,在西藏的日子,儘管最終只是少去了兩個地方,但整個行程與計劃全
然不符。
這次出行,景色並不很好,一個個的廟令人有些厭煩了,胡翔對我的評價是不錯的,但我這
行程計劃取決於我的時間及經費,也只能如此了。
我在想,倘若在西藏耽擱了時日,或是在格爾木坐蘭州那趟車,或是住江浙而非崑崙,或是
選擇青旅而非科旅,或是崑崙沒有電話,便不會有與張蘭蘭的邂逅、交往以及互留通訊方式了,而
這一切並非我刻意所為。
西藏不過是這樣的,不通火車又怎樣,揚州還不通火車呢,我想。
我這樣想,當真小看了西藏。
是嗎?
(《逼上西藏》至此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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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7-09 09:12:56  By: 西藏旅遊  返回頂部 返回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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