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總希望瞭解那些不尋常的人，覺得他們之所以不尋常，往往體現了某些抗爭，自覺或不自覺地保持最具靈性的那一部分。我自己是很平常的，平常的人只能過平常的日子。上班下班，再上班再下班，於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這樣的生活是許多人所認同的，沒什麼不好也很安全，可是心底裡總有東西不時地冒出來，讓我無法安靜。我聽見自己靈魂的聲音再問：你在幹什麼？

已經很久不在夜裡做夢了，不知是不是累的緣故。可心底的夢想就像路上隨處可見的玻璃碎渣，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繞開，終於某一天某個時刻，飛快旋轉的輪胎碰上了。心就開始抽痛，那種時候只能停下來等一等，看看來時的路，然後呢，還是繼續原來的路。要是一開始就沒有夢想倒也是一種幸福。就不會有痛，又無奈。誰都清楚，這慣性的路還是得走下去的。小小的昔日夢想，多麼的螳臂當車，不堪一擊。時間可以改變你，而你卻對時間無能為力。這是真理，無須再去求證。

人走的越遠，就越來越矮，因為所有的影子都在路途中磨損了。腳印被不同式樣的鞋加工，屐痕處處。環顧四周，幾乎人人都背了一個沉重的殼，烏龜一般。烏龜自然不以背上的殼為苦，人也習慣了。少時的讀書努力，現在看來，只是為了擁有這樣的一個殼。有時覺得累，有時厭倦得想甩掉，可是它已經和我的肉長在了一起。狠一狠心或許可以剝離，可是那樣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又會是怎樣的痛？我實在不敢想像，而當初的路似乎也已記不太真。

這就是一個人的心理過程，越是適應社會的發展，就越不成其為純粹的人。這種變化不會在一夜間發生。但很容易。當你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你曾經很不喜歡的那類人的時候，也許連自欺的理由都在激流勇進中丟了。但他和她，你和我，又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呢？

曾經想呆在山村裡做個一無所知的農婦，不過山野固然美麗，也得建立在理解懂得的基礎上。也渴望藍天，可我的渴望落在鳥的眼裡又是什麼？把人的情感、生命比做鳥，實在是至大仁慈的，輕巧的扇著翅膀，沒有負擔的飛翔，怎麼可能？而且又有幾隻鳥是衝著太陽飛而不是地上的某個獵物？

所以人仍舊踩在地上走，你可以說那是明智的，甚至可以姑且將它當作理智來看。

只是這一輩子，除了生活，我們還找到什麼？

而這個夏天，眼看又要過去了。「


明天就要走了，偶然看見上面的文章，說中了。這也許將是我最後一次和朋友結伴上路，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很灑脫，可一次次的關懷叮囑讓我慢慢地負擔不起親人和愛人的牽掛。我是他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讓他們安心快樂也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那裡的天藍的恐怖，雲白的耀眼，純淨的可以聽得見星星眨眼的聲音……

壓根兒沒見最好，
也省得情思縈繞。
原來不熟也好，
就不會這樣神魂顛倒。

-- 倉央嘉措


2002.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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