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的自由

踏出機艙的第一步，我已嘗到西藏空氣中冰涼如玉的味道，抓出一件棉衣套在身上，坐上車向拉薩市區駛去。

西藏是個被種種傳說包圍的地方，神秘、遙遠，像是另一個世界。車子快速飛馳，可以看到路兩邊的藏式居民散落兩旁，很奇怪，所有房子的外牆都是白色的，房頂上掛的五色經幡迎風飄舞，紅、白、藍、黃、綠代表火、雲、天、地、水，藏民對大自然的崇尚自然流露。居民都是平房，只有大戶人家有二層，沿途沒有高樓大廈的呆滯，只有雅魯藏布江的水綠幽幽地流淌。

布達拉宮

布達拉宮是拉薩的象徵，第二天一早，我們便向高高在上的布達拉宮攀登，因為高壓氣候，走的極慢，壓抑著無限的憧憬與渴望不敢跑去，酥油味飄來時，便知道目的地到了。

宮裡異常昏暗，暈黃的燈光，星閃的酥油燈構成了莊重、神秘的氣氛，佛像、佛經、靈塔、喇嘛、歷史，藏民無條件的朝拜。酥油燈一排排的晃動，濃郁的味道好似在布達拉宮內永遠地曼延，身處其中，我不知該如何向佛傾訴，距離上彷彿已經很遠。

但有一點是令我狂喜的，那便是宮內美麗之極的壁畫，細緻的線條，鮮艷的顏色，生動的人、物、花、鳥、魚、蟲，是一個個故事構成了一條令人遐想、無限浪漫的畫廊，我在幾間長廊中遊走，想看懂人世間的前世、今生……

登上金頂時，陽光正直射而下，金頂光芒四射，金頂上遊人穿梭如織，沒有一個藏民。

布達拉宮輝煌的氣勢，高貴的氣息籠罩於方圓之內，不由人不對他頂禮膜拜，藏人用最虔誠的心靈裝點著他們心目中的神靈。

大昭寺

早已聽說大昭寺內供奉的釋迦牟尼像很靈，有求必應，但在大昭寺門口看到一步一磕頭的朝拜者，心中仍是極為震動，要知道，她們施的是伏身撲地的長叩首，她們伸長雙臂向前，全身匍地，雙膝模糊，但眼中散發著嚮往的光芒。「我真受不了，她們……」我的雙手緊緊地掐住同伴的胳膊。

即使曾經聽說過藏民有這樣的大禮，第一次見到仍令我驚顫不已。或許，在以自我為中心的我的世界裡，無法想像朝拜者的思想。

大昭寺內供奉有松贊干布像、文成公主像，從松贊干布微笑的面容中，絲毫看不到當年馳騁沙場、縱橫高原的雪域王者的痕跡，但凝視他的目光，卻可聽到戰馬嘶叫的血浴痕跡，一代豪傑的故事已成往事。文成公主雖是從唐朝來的漢族姑娘，卻深深地被藏民所愛戴，關於她的種種傳說散發著祥和、美麗的香味。

終於仰面站立到盛名的釋迦牟尼像前，雙手合攏，默默地將心事與他盡情訴說，超脫的佛祖看盡人世間的恩怨情仇，在他們的境界裡，世俗微不足道，然，在人實在難以排解，只有求得與佛共享，只有求得心靈上的安慰。

品味大昭寺內的壁畫對我乃是無盡的享受，我細緻地觀看、讀解、由衷的讚歎，從畫廊的開始到盡頭。

大昭寺正門點燃著幾排長長的酥油燭火，晃動的火苗形成條條流動的心火。

八廓街

從大昭寺出來，即步入八廓街，在八廓街購物該是一件爽事，女孩子都喜歡買東西，而且每一個攤位都看得很仔細，令人留戀往返。

我喜歡藏銀飾品，手鐲、項墜、耳環，既粗糙又細膩，包含著濃郁的異域風味。買了一大堆飾品，還有轉經筒，仍覺得不夠用，回去分給朋友們，她們一定會喜歡。在一個四十歲藏婦那裡買了兩個小盒子，盒子上用天然塗料畫滿花朵，花瓣、花葉都是純色的。與她討價、付錢後轉身正欲離開，她卻拉住我的手，給我的手腕套上了一條松石鏈子，她簡單地說：「送你的，給你帶上」。
我高興地帶著這條鏈子逛街，混入紛擾的人群中，將自己寂寞的心暫放一邊。

羊卓雍措湖

從拉薩到羊卓雍措湖需要近三個小時的車程，乏味、疲憊，但一到羊湖，便覺得這一切都值得，五月的羊湖靜臥在雪山之中，像一條玉幔纏繞山腰間。五月下雪，好似幾年來未曾發生過，本應該是綠色的山上開遍明黃的油菜花才對，但，今年，是個例外----雪漫高原。

春雪將羊湖襯得純潔、安逸，湖面瀰漫著誘人的縷縷輕煙，湖水像一雙巨大的眼睛，無論你身在何處，她都會默默地注視著你：溫柔、美麗、無聲…… 當藍綠色的目光輕輕地掠過我，我收到了她的安慰，與大自然的交流比人群間的交流令人心寧安靜。

抓了一把湖邊的雪，放入口中，絲絲甜甜的涼意沁入舌尖，高山上飄落的雪花是最潔淨的。

羊湖與高山相伴了已有千年，而他們仍是一副相隨永遠的模樣。

總覺得有一個巨大的秘密藏在湖底，而對人類，是無法破譯的臆符。

扎什倫布寺

在車上已遠遠看到扎什倫布寺坐落在群山腳下，黃、白的寺院悠悠樸樸，雖肅穆，仍透露出後藏第一寺的威嚴。因為已適應了高原環境，頭痛的感覺減輕了許多，能夠輕鬆地在寺院裡轉，緊張的心臟終於得以釋懷。

扎什倫布寺清新、乾淨，我穿越於曲徑的寺堂間，看朝拜的人群、唸經的喇叭、天真的藏族孩子以及孩子們無邪的目光。

坐在寺院門前的台階上，聽鐘聲放送，看寺內嫩綠的樹木，藍藍的天空，雪白的雲朵，鳥兒的鳴叫……我懶洋洋地曬太陽，並不似一個匆忙的遊客。

扎什倫布寺內的僧人非常友善，平和得不需用半點心思與他們交往，他們是值得生活在這裡的，真實的微笑在扎什倫布寺開放。

色拉寺

此行最後一個寺院為色拉寺，由於我對宗教方面知識的缺乏，我實在不知這個寺院有著怎樣的歷史淵源，只知道他是由宗喀巴大師弟子--大慈法王釋迦益西於1419年所建，寺內供有馬頭金剛、觀音、等塑像，唐卡、經書、法器、供器等，是一座有歷史的寺院。

輕輕地走在寺院裡，看到許多盆栽的小花，她們在窗下靜靜地開放，嬌嫩又鮮艷，一點兒都不招搖，把寺院襯托得生機盎然，想必，都是寺院裡喇叭們培育的，愛護生命本是佛家的教誨。

因為遊客很少，可以嗅得到青草、綠樹的氣息，第一次感到稀薄的空氣中也有清香的水分。來這裡朝拜的藏民穿著與我們無異，並不是厚袍、厚靴，男人的頭髮也是短短的、很乾淨，小孩子活潑地在大人身邊蹦跳，顯得快樂而自由，那種寺院裡獨有的壓抑感沒逼壓過來，這兒，該是我心目中的佛家之地。

隱隱約約聽到歌聲，順著歌聲尋去，在色拉寺的一間寺房屋頂上，幾個藏族少女邊唱邊跳，高亢的高原音色、婉轉優美的旋律、悠揚明亮的聲色、自我陶醉的神情……抬著頭一直看她們表演，而她們也一直微笑著面對我這唯一觀眾。

一棵大樹下靜臥，耳畔邊依稀有歌聲不絕。想聽著天簌之聲入睡，想把自己的大腦抽成真空，然，心底的思緒卻已漸漸浮起，一直想忘卻、一路向佛請罪的輪廓再度清晰，此刻，如果有人肯聽我講，我一定要讓她替我分擔。

「好了，輕鬆一下吧！在寺院裡沒有萬劫不復的深淵」。我想，這是佛的聲音吧。

黃昏時分，我邁出了寺院，身後神聖的寺院對我關上了大門，那一刻，我的心事便永遠埋藏在了那裡。

夜市場

拉薩市日照時間很長，晚上八點天仍是亮的，而我，常常在十點鐘以後獨身逛街，因為路兩邊擺滿了藏族的小貨品，我的好奇心吸引著我要看個究竟。

我認真地蹲在地攤前看啊看，想找個與我有緣的飾品，如果沒有，我就會往前走，而有時候，賣貨的藏民求你好好地看，我說：沒有喜歡的，他們也不會糾纏，在一個攤子上看中了四塊骨刻，上面刻著藏族的結繩、花朵……但這四塊骨頭分別被無數的小紅珠子穿成四條鏈子-------幼稚、兒童的樣子，我對賣貨的女人說：「我只要四塊骨頭」。她說：「你要四條鏈子吧」。我說：「不，我要用黑色的繩子穿骨頭，你留著珠子吧」。

為了賣得更貴，為了把每條鏈子都賣給我，她不肯只賣骨頭，我起身想走時，她卻痛下了決心，用剪子將線繩剪掉，小紅珠子啪啦啦掉了下來，散落到四處，抓也抓不住，而那女人說：「穿了好久的」。我忽然發現是自己做錯了事，一下子像個羞愧的孩子，我趕忙對女人說：「好，那三條不要剪了」。

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鐘了，我仍在拉薩的街頭徘徊，呼吸著涼如薄荷的空氣，我感到自由已回到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