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第六夜 03/12/31

今天，是2003年的最後一天。
按行程我們今天應該是在羊八井洗溫泉，洗去2003所有的塵埃，乾乾淨淨地奔向幸福而又美好的2004。
由於在蘭州耽擱了一天，打亂了我們原先奔4的計劃。
加上患高原癡呆，奔不動，只能改踱了，踱到哪兒就哪兒吧！

早上8點多來到大昭寺，寺前早已是人頭攢動。
雖然眼前的那一幕早就從朋友的遊記和照片中不再陌生，但那一幕募然間映入眼簾的時候，一股熱流仍然禁不住在心頭蕩漾開來。

成群的藏民在寺前磕著長頭，跪下、俯身、伸手、磕頭、起身、再跪下…
就這麼週而復始。
那份虔誠，煞是感人。
他們求的，不是今生，而是來世。

支持他們的，是他們的信仰。
有信仰的人是充實和幸福的。

在售票處等了老半天，竟沒有人售票。
原來9點以前是沒有人賣票的，就這麼平白無故省了60塊錢。

我們隨著藏民一起入寺。
大昭寺是藏民心中的聖地，寺內供奉著隨行文成公主入藏的釋迦尼十二歲等身金像。
大昭寺殿高四層，底層靠著牆壁擺放著一圈轉經筒。由於年代久遠，轉經筒呈現的金色有些暗淡。在獵獵寒風中，轉經筒發出清脆的聲音，彷彿在低呤一首古老而優美的詩。
底層人太多，我們隨著藏民轉了幾個殿後，踩著咯吱作響的木樓梯來到大昭寺的頂上。
幾個喇嘛坐在那裡曬太陽。

藍天、白雲、大昭寺的金頂、遠處的布達拉宮…
哥忙不迭地取著景。

趁哥取景的當兒，我在大昭寺的頂上到處瞎逛。
一間間的小屋，小屋的門口掛著一塊塊顏色鮮艷的布簾。
我非常喜歡這種藏布，上次在一郎同學家裡看到的時候就特別眼讒。
哇！這塊紅藍相間的布特別好看！
我一把掀起這塊特別好看的布簾，並和布簾內正在更衣的喇嘛一快兒驚叫起來。

陽光燦爛的日子。
陽光燦爛的大昭寺頂。
那些天，曬了十天的太陽。
卻始終覺得，大昭寺頂樓的陽光，最和煦。
03年的最後一天，我就在大昭寺頂樓，慵懶地曬著太陽。
心，就這麼跟著溫暖起來。

就在我們享受陽光的時候，遇見了北京來的小楊，他是我們此行遇見的第一個國內遊客，一如茫茫草原上的珍稀動物。
沒想到我們在小楊的眼中也是珍稀動物：「哎呀，你們是我遇到的唯一的遊客呀，你們知道哪兒有導遊嗎？」
「導遊？不知道，我們一向自導。」
從交談中得知，這哥們是什麼什麼局裡的，到西藏是有人盛情招待的，屬於騙吃騙喝騙玩之類的。這不，這哥們的身邊還站著一位什麼都不知道的地陪。

我們正愁找不到可以一起包車的夥伴，便問他明天的安排。
「明天他們安排我到一個什麼什麼的湖的。」
「納木錯？羊卓雍錯？巴松錯？」我一連報了三個錯。
他辟里啪啦地搖著頭：「我也不清楚什麼錯。」
「你們幾個人去？」
「我就一個人。」
「那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去？」
小楊有點猶豫：「我回去問一下吧，看能不能安排。」
哥和小楊交換了手機號碼，從小楊的神色看來，這事有點懸。

出大昭寺就是八角街，轉經的藏民圍著大昭寺按順時針方向一步一叩首地匍匐前進，我和哥也隨著轉經的隊伍繞大昭寺轉了個圈。
八角街上熱鬧非凡，哥看唐卡，我看藏飾。
今天沒時間了，過兩天再過來買、買、買。

在大昭寺呆到中午，計劃下午去布達拉宮。
從哥網上打下來的資料上看，布達拉宮中午不開放，到下午3點半重新開放。
在北京東路上找吃的，我跟哥說我們嘗嘗一郎同學爛在拉薩時用來裹腹的6塊錢一碗的砂鍋吧！
那是一家四川人開的店，店裡的藏族女孩兒一遍又一便地為我們加著大麥茶，比味千拉麵裡加茶的服務生周到多了。
砂鍋特油，我只能撇開一層又一層的油撈裡面的東西吃，邊撇邊奇怪怎麼一郎同學吃了一個月這麼油膩的東西回來後還精瘦精瘦的？
一個藏族小男孩探頭探腦地往店裡望，那雙清亮的眼睛特別好看。
看見我望他，又害羞地把頭縮了回去。
我走到店門口，看到他站在牆邊，便遞給他一隻櫨柑。
他怯怯地接過櫨柑，怯怯地對我微笑。
那清亮如星的眼眸，讓我難忘。

叫了輛出租趕往布達拉，卻被告知3點鐘就關門了。
「你不是說下午3點半重新開放嗎？」我望向哥。
啊！老驢再失前蹄！
（原來罪魁禍首就是鞋城！目的地指南中的布達拉宮介紹中分明寫著：中午休息，下午3：30重新開放。抗議！嚴重誤導！！還我清白！還我出租車費！算了，清白就不用還了，就還出租車費吧！）

還是原來那輛出租，直奔羅布林卡。
剛踏進羅布林卡園門，就聽見有人招呼我們，原來是小楊和地陪。
於是，在這個暖洋洋的下午，四人同遊羅布林卡。

如果說在感覺上布達拉宮如同故宮，那羅布林卡就如頤和園。
羅布林卡是清乾隆二十年（1755）七世達賴喇嘛格桑加措修建的格桑頗章宮殿，作為夏天休息地。每年藏歷四月至九月，達賴喇嘛在此處理政務，舉行各種慶典。以後，這裡成為歷代達賴喇嘛的夏宮。
每年雪頓節，在這裡會舉行盛大的慶典活動。

羅布林卡上空的天特別的湛藍，羅布林卡上空的雲特別的柔白。
那個下午，我的頭一直是仰著的。
我生怕，生怕以後，再也看不到這樣的藍和這樣的白。

踏著長長的石板路，曬著暖暖的太陽。
午後的時光就這麼溫暖地流淌著…

「咩！」順著聲音找到樹林裡，哇！兩隻那麼肥的羊啊！那兩隻羊在我的追逐下瘋狂逃
竄，害得我的DV鏡頭裡只有兩個性感無比的豐臀。

羅布林卡主要由三重藏式宮殿式建築組成，宮裡的藏式小樓特別的漂亮。
我們在其中一個宮殿裡發現一個樣式奇怪的木製傢俱，我們都猜不到是什麼。問宮裡
的喇嘛，才得知是音響，原來達賴喇嘛耳福不淺啊！
宮中的洗手間也令我印象深刻，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還可以看到藍天白雲的。
如果，如果我有這麼個洗手間，我就天天躺在浴缸裡看藍天白雲。

湖面全結冰了，陽光灑在冰面上，濺起點點金光。
沐浴在金光中的，是成群的肥鴨。
這麼肥的鴨，我還從來沒見到過。
肥鴨們蹣跚地踱著鴨步，在冰面上覓食，無比幸福。

在轉了一圈以後，小楊和地陪開始感到胸悶氣短，歇息片刻後，我們在羅布林卡告別。
「明天我們一起結伴同遊吧！」小楊一改上午的猶豫不決。
「你還是徵求一下你們接待的意見吧！」
「不用了，我一個人也沒意思，這事我做主了，今晚他們宴請我，完了我給你們電話約好明天哪見面。」
小楊信誓旦旦的，不知為什麼，我還是覺得懸。

和小楊分別後，我們來到布達拉廣場。
布達拉黃昏的廣場，沒有如織的遊人，沒有成群的白鴿。
有的，是遠處的雪山、近處的布達拉宮、如血的夕陽…
布達拉黃昏的廣場，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晚上10點，到亞賓館對面的拉薩風情餐廳享受我們2003年最後的晚餐。
上高原以後，我們已習慣下午3點吃午餐，晚上10點吃晚餐了。
酥油茶香醇美味，那慇勤的藏族小伙一直在給我們斟著茶…
邊享用這最後的晚餐邊和藏族小伙聊著天。
「明天就是新年了，你們這兒怎麼不熱鬧啊？」
「我們都是過的藏歷新年。」藏族小伙操著生硬的普通話。
「藏歷新年是幾號啊？」
「2月14日。」
「我沒問情人節，我問的是藏歷新年。」
「我說的是藏歷新年啊，2月14日。」
我媽當初生我時的預產期也是214，可她楞是沒撐到那一天。

接到小楊的電話，這哥們在電話那頭喘著粗氣：「他，他們都在喝酒，我，我還沒告他們…」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話，不是得了高原癡呆就是醉了。
「能行嗎？明天，沒問題嗎？我們可是沒時間了。」我還是擔心。
「沒，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你們明早就睡個懶覺吧，我明早打電話給你們。」
我看著哥：「這事，懸！」

用完這最後的晚餐，鑽進隔壁的酒吧。
酒吧內燈光昏黃，藏族人，漢族人，老外，彈著吉他唱著歌…

桌上燭光搖曳，時光慢慢向2004邁進。
哥喝著啤酒，問我新年有什麼願望。
我說沒有願望，他說怎麼會沒有願望呢？
我不語，耳邊那飄渺的藏族音樂，很好聽。

我真的沒有願望嗎？
我不是沒有願望，我只是累了。
我累了，累得沒有力氣去許願，
就算此刻，天上有流星劃過。

藏民許一個願望要匍匐十萬次。
我又有什麼資格許願呢？

手機不停地振動著，都是朋友們發來的祝福之類的短消息。
有一條短消息吸引了我的眼球：
「我有了新男友，並準備結婚。——西紅」
不會吧？！這麼快？！我手中的杯子差點沒掉地上。

一個月前西紅失戀，正好那時有一個很好的工作機會，在蘇州。
心灰意冷的她想換一個城市生活，跑來徵求我的意見。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決定，前途是你自己的。」我沒有給予她任何意見，雖然從內心來說我當然希望她能留下。
過了幾天，西紅突然決定不走了。
「我捨不得你。」西紅看著我，眼淚就這麼趴塔趴塔地順著臉龐流下來。
我鼻子一酸，長到那麼大，還沒有女孩子對我說捨不得我。
幫她把眼淚拭去，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男人，喜怒哀樂不輕易溢於言表。

看！捨不得我有捨不得我的好處吧！幸虧沒有走，那麼快就走桃花運了。
可是，可是也太快了吧！一個月都不到的功夫能瞭解一個人嗎？
而那個人，她是要和他生活一輩子的啊！

趕緊發短消息勸她，她回了一條，又讓我語塞。
「你那場驚心動魄、轟轟烈烈的長達八年之久的曠世之戀，又怎樣呢？」

西紅的一條短消息，讓我想到了我年少輕狂時的愛情。
我為他放棄榮華富貴，他為我放棄錦繡前程。
可是，又怎樣呢？

那日，他站在昏黃的路燈下，久久不能釋懷。
我望著他日漸發福的身形，那是我年少時就愛戀的他嗎？那是我用所有的青春愛戀的他嗎？
「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如果，你對我還有感情的話，請放手吧！我上輩子欠你的債，我想這輩子已經還清了。如果還沒還清的話，來世接著還吧！」
如果，真的有六世輪迴的話。
我欠你的，我會還。
只是，我們還會相遇嗎？
我們，還能相愛嗎？
月光下，他離去的背影如同一隻鬥敗的公雞般垂頭喪氣。
一股酸楚的感覺排山倒海地湧來，他曾經是多麼驕傲的一個少年啊！

整理房間的時候，從抽屜裡翻出他年少時的照片。
那臉龐俊美得讓人無法直視，一股愛戀之情頓時在胸膛裡瀰漫開來。

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發黃的相片上，暈染開來。
我愛的，是這個一身正氣的少年啊，而不是那個在商海沉浮中沉溺於爾虞我詐的世故男人。

把照片扔進了紙簍，不敢看他那張英氣逼人的臉。
我知道，這樣的愛情，此生，不會再有。

在這燈光迷離的酒吧裡，聽著他們唱年少時的歌，緬懷年少時的愛情。
讓我，向你告別吧！就在，今天。
回了西紅一條短消息：「自己的事自己決定，祝你幸福！」

離開酒吧的時候，裡面還在唱著歌。
外面的空氣凜冽但讓人清醒，2003，還是2004？

天上的星星離我如此之近，彷彿顆顆觸手可及。
想起那藏族男孩的眼睛，清亮如斯。

遠處的天空似有煙花綻放，是煙花嗎？
那在學校操場上空綻放的煙花，那在三亞海邊綻放的煙花，都曾讓我心動。

2003的最後一天，我在拉薩，沒有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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